歐陽耀華 46歲 男
於2005年6月11日換肝腎
提起往事,依然感觸非常。一家四口,原本生活樂也融融。一次看病,確診患上腎衰竭,還有早期肝硬化。簡直晴天霹靂,
我該怎樣做才好呢?我用了一個最愚蠢的方法去逃避現實。
新年,皮黃骨瘦去長輩家拜年。為甚麼這樣消瘦,是否生病﹖」我向他們解釋我減肥,立即被親戚責罵,不停罵⋯⋯我行我素。我更加努力去工作,因為想多賺一點錢。
三年後,腎功能去到末期,醫生勒令我暫停所有工作,要我回醫院接受腹膜透析,俗稱「洗肚」。在病房學習洗腎期間,母親病重,我無法抽身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,亦無法告知他們我患上腎病,只有支吾以對,不能回鄉。因為我還未能接受得到這個鐵一般的事實,自己為甚麼會患上這種病?為甚麼禍不單行?身為長子,母親離世,甚麼事情都不能做,內心痛苦非常,後來姑娘發現我為此事而難過,與醫生商量,批準我請假一天,回鄉奔喪。事後他們才知我患上腎病。我亦非常內疚,讓家人承受着巨大傷痛。
二零零三年肝臟起了變化,肝酵素持續時高時低。
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份,驗出甲胎蛋白偏高,需要做一次電腦掃描,證實有一粒如黃豆般大的瘤在肝裏。我的病情開始惡化,必須聽從醫生吩咐,前往瑪麗醫院做一個身體檢查是否適合器官移植。
二零零五年三月中住院檢查身體期間,我首次肝昏迷。當我醒轉過來時,自己竟然在深切治療病房。亦不知手腕為何有瘀痕兼隱隱作痛。從太太口中拾回當天記億。我大字形綁在床上,不受控制,仍然掙扎起身,無意識地叫個不停,只要踏出升降機就可以聽到我的叫聲。情境真嚇人,簡直是一個瘋癲的人。
出院後不久,我第二次昏迷,被送入東區醫院,幸運地在急救過程中也能被救醒。當我回家住了兩晚,東區醫院來電,因為血液裏驗出有巨細胞,明天必須馬上入院再次接受治療,進行治療期間我第三次昏迷。
如是者我又遇上昏迷。太太急召救護車,把我送往東區醫院深切治療病房,身上纏滿儀器,插入之靜脈喉管一兩天後,手背便會出現;紅、腫、痛等徵狀,於是姑娘會為我重新插上喉管,有時插上幾次才可找得到通的血管。有時會為我抽痰,插上胃喉等。一切治療令我身心疲累。醫生曾經問過我的太太,是否肯捐出部份器官,太太願意,但我反對,一個人有事,好過兩人都有事,總要有個大人擔起整個家。經移植組醫生開完會之後,已經否決了。現階段等待遺贈器官。
今天病情好轉,乘坐非緊急救護車往東華醫院繼續治療。在東區醫院還可以食肉類,轉去東華就不准食,有腎病已經有好多東西不能進食,營養師開出零蛋白質餐單,有菜、有粟米粒、有菇、有飯、有粥,餐餐都是青菜餐,食物的總類只有幾樣。還可以食水果,選擇不多。亦要天天食瀉藥排出體內毒素,經常趕不及上洗手間。由於血壓低,需服食會令我反胃的鹽丸。上吐下瀉。身體日漸消瘦、虛弱、情緒低落。於是家人要求請半天假外出吃晚飯,提早慶祝父親節,得到醫生批准。美食當前難忍口,有節制地進食小量雞肉,青菜都顯得特別美味。飯後,一家人送我返回醫院,感覺温馨。
當我第五次昏迷,自知病情越來越不樂觀。無奈、無助的感覺湧上心頭。藥物幫不上忙,深切體會到快將失去生命。我不甘心,我還年輕,未曾真正體驗過人生,亦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,傷心的心情實在無法形容,太太也無法開解我,令到她與我同哭泣。這時兩位熱心教友專程來探我,為我祈禱。感謝他們在最傷感的時侯給予
支持和鼓勵,心情安靜下來。
現在,我患上了睡眠恐懼症,睡覺後我會昏迷。這是第六次肝昏迷。思緒不太清晰,夢境與現實分不清,慣常做的事我會記得,特別太太在我身旁一起唸經,唱聖詩,仍然感到一份温暖。過了兩天,姑娘走到我床邊通知,可能有機會做後備移植手術,之後話當無聽過,約兩小時後又說有。心想,換腎消息最少要聽上二次才有機會。而換肝病人有半數在輪侯器官期間離世。香港是一個彈丸之地,同時可以換肝和腎的病人接近於零。自己極希望接受手術,這只不過是我的幻想吧!心裏計出的概率比中六合彩頭獎更艱難。
零五年六月份,感覺不真實下進行全面評估是否適宜進行換肝腎手術。再進行體內排毒,體外潔淨身體。並由負責手術之廖醫生向我和我的家人解釋換肝腎有10%風險,成功率大過覆診前的估計,隨後秘尿科黃醫生解釋手術性質,當捐贈者有任何異常,便會立即終止手術。清晨約四時三十分,家人陪伴我到手術室門口,姑娘說:有話快說,要進入手術室。大兒子對我說:「爸爸,我們等你出來!」我請太太打電話讓我的朋友為我祈禱,我會願意接受一切。
我又可以甦醒過來,我最討厭把我的手腳綁在床上,我立即扯開繩和儀器,立即被姑娘制止和怒吼,才知完成手術。令我感到驚奇和難以置信,一生人竟有兩次生命!真是由上天所恩賜的奇蹟。
這大半年在家的日子少之又少,今天能夠回家,感慨良多。實在要多謝你們:當兩家人,最傷心難過的時侯,願意把寶貴的器官捐出,挽回我的生命,你們無私的奉獻,我與家人永遠難忘,康復後,必定盡個人的力量,回饋社會。更加感謝全組醫護人員悉心護理。每次張開眼睛,不分晝夜,總是在我身旁,噓寒問暖為我打氣,令我
好感動,我要努力撐下去。一生中,最重要的是太太對我的不離不棄。她要容忍我,為我付出許多,把我照顧得如此周到,沒有太太的支持,就沒有今天的我。在此衷心多謝太太的付出。
在康復期間,好想做這樣,好想做哪樣。但我知道現階段甚麼地方也不能去。因為體弱,容易感染細菌。唯一指定要去的地方就是回醫院覆診。
手術後第127天,終於可以外出晚宴,好奇怪,我並沒有因此而高興,心情好緊張,怕餐具污糟,怕食物不清潔,連食水也怕不夠潔淨,弄得雞手鴨腳,又不時擔心會否感染細菌。不知道是生理上出現問題還是心理作用,我需要見心理醫生,轉化我的不安情緒。
休養半年,心中渴望能夠幹一些有意義的事情。於是去參與一連串的義工活動。首先,『經濟日報』為已接受移植會員和輪侯器官的人仕拍攝VCD,去學校推廣宣傳器官捐贈。其中一項與太太一起拍了一輯支持器官捐贈短片,在電視中播出,希望引起市民有捐贈器官的想法。
現階段要尋找工作謀取生計,非常憂心。經戚提議下,抱着即管試試的心態去報考僱員再培訓課程。若能夠成功取得保安員證書,自己有多一個選擇就業的機會。一切順利,我當上保安員工作。書展首天,是我第一天工作。其後,工作上的需要,我經常要去不同的地方,與人溝通,個人的自信心也增強了,使我更有具大的推動力去做好這份工。我非常投入工作,為家而奮鬥。亦發覺到現有的一切已很值得珍惜,不需要太多金錢和物質了。
最難忘的經歷
感謝上天的恩賜,帶領我走回起點,像剛出生的嬰孩般,要包尿片,用了接近兩個月時間,學識轉身、坐、行、食、上洗手間等。
重生後的人生觀領會到一生沒有甚麼是必然的。親情、健康、財富、生命,全都是主的恩賜。日後走完整個人生再也沒有遺憾。